【血色】【卡黄】 （二）
（二）
黄婷婷和李艺彤是相识的。1938年至1943年间，日本对中华民国战时首都重庆进行了长达5年半的战略轰炸。在这上百次轰炸的某一次，她们相遇了。
防空洞中挤满了避难的人，她们不得不紧挨在一起，呼吸着夹杂尘土与血腥味的已渐混浊的空气。那个时候，李艺彤还不是中统的副局，只能执行些无足轻重的任务，黄婷婷的鸭血粉丝摊也刚支起没多久。那次的大轰炸持续了很久，黄婷婷的背贴在李艺彤身上，在困到脑袋摇摇欲坠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你饿了？”，黄婷婷醒过神来动了动身子，想转过头去看李艺彤。
“你别转过来哈，这么多人根本没法动，何况这么近，我我我……”
“那你把手给我”
“干嘛”，李艺彤抓住黄婷婷的手。
“给你吃的”，黄婷婷从裤兜里掏出点东西塞到李艺彤的手里。
李艺彤艰难的把手从挤着的人群里抽出来一看，是一块水果糖，“哎？你还有这好东西？”
“刚刚在围裙兜里摸到的，给你吧”
“你叫什么名字啊？”
“黄婷婷，在街口卖鸭血粉丝的，你呢？”
“呃，李艺彤，在…在警察局打打杂”，李艺彤不想骗黄婷婷，但是，没办法。
“哎呦你这工作不错呦，不像我这小买卖要早出晚归的，每天都好…困…”。黄婷婷说着，头愈发沉重了起来，感觉眼前攒动的人头晃动得更加厉害。于是李艺彤就这样看到一个原本到她眉梢的毛茸茸的小脑袋一秒钟就滑落到她的胸口。
“哎，你怎么了？”，李艺彤赶忙架住怀里正往下滑落的人。
怀里的人没有应答。
李艺彤探了探黄婷婷的鼻息，意识到大概是这防空洞的氧气快耗尽了才让黄婷婷缺氧晕了过去。她用力掐黄婷婷的人中，然而眼前的这张脸依旧惨白。
汗水从李艺彤的额头上低落，跌进黄婷婷的衣领里，顺着那修长的颈滑下。
李艺彤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须臾又歪过头，缓缓将唇移到黄婷婷的脸颊旁，深深地吸了一口这并不新鲜的空气，而后将这氧气往她的口中踱了过去。黄婷婷微弱的呼吸打在李艺彤的脸上，让她烧红了的脸感受到片刻凉意后又变得更加滚烫。
这样几次过后，怀中人终于有了回应。她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舌尖也顺带着在李艺彤的唇上滑过。
李艺彤忽的弹开，放大的瞳孔正对上黄婷婷缓缓睁开的眼。
“你……你要坚持住”，两人红着脸面面相觑片刻后李艺彤开口说道，“不然，还…还…还得人工呼吸”。
那次大轰炸结束后，李艺彤成了鸭血粉丝摊的常客。开始只是一脸正气的假装路过，趁黄婷婷低头做粉儿的时候赶紧偷偷看上两眼，后来便厚着脸皮大摇大摆的坐在离黄婷婷最近的那张桌子旁，鼓足中气喊着“来碗粉丝”，却又趁着旁人不注意悄悄勾起她的小指。
偶尔李艺彤也会带几个朋友来，有个挺好看的叫冯薪朵，眼睛里像是装着星辰，金丝边眼镜小西装斯斯文文，在山城开了家照相馆。冯薪朵的摄影技术是一等一的好，可要价也高的离谱，只有那些大小姐阔太太们才时不时的请她去府上照相。
黄婷婷刚看到冯薪朵时愣了那么几秒，结果李艺彤瞧见了咂咂嘴说：“你别打我姐主意哈，我悄悄咪咪的告诉你，她有人了，陆氏银行的总裁晓得吧？你可惹不起。要不你考虑一下我？”
“考虑什么？让你天天白吃我鸭血粉丝？”
“我可以天天白吃鸭血粉丝吗？”，李艺彤天真的问道
“不…可…以…”，黄婷婷抻着长音答道。
“我可以白吃这碗鸭血粉丝吗？”，李艺彤人畜无害的问道
“不…可…以…”
“我可以喜欢你吗？”
“不…可…以…”
冯薪朵拍了拍李艺彤的肩头，说:“弟啊你可真愁银，你这问法就有问题”
李艺彤指了指还剩着一大半的汤碗皮笑肉不笑的威胁到:“下次见到大哥我要告诉她你最近都没有好好吃饭嘿嘿嘿”
冯薪朵一脸“李艺彤你赢了”的表情，识趣的端起碗滋溜着汤，李艺彤便若有所思的抬起头去看黄婷婷的眼睛。
“你可以喜欢我吗？”
“不可以”
“那你好惨哦，以后要嫁给你不喜欢的人，比如我。我就不一样了，我一定会娶到我喜欢的人，比如你。”
“吃你的饭吧，我的脸皮可没你厚”，黄婷婷“啪”地给了李艺彤一个脑瓜蹦，转身从摊子旁的清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大冬天的，就这样一口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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